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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不确定他是不是叫大雄哥,只是有次听到别人用粤语这么叫他,有可能叫大洪哥,而我偏向前者。

他比我爸大两岁;女儿比我小两岁,细小游泳,所以长到一米七多。他游泳很多年,住附近,早上自己在室外池游几千米,晚上陪老婆来泡水。这是我对他仅有的了解。

他也不知道我名字,我们没有自我介绍过,也没有留过联系方式。甚至在我想把浮板还他顺带送点水果的时候,都不知道怎么找他。唯二的线索是她说过阿宝这个名字,在我们刚认识不久的一个早上,他想用他老婆的年卡把我带进去(这样我就不用买票),但是被工作人员认出来,说卡只限本人使用。

那晚,我拎着水果在女更衣室问两个工作人员认不认识大雄哥,她们说不认识。我问,那认识阿宝吗?她们说不认识。我说就是经常夫妇俩来游泳的 blabla。大家讨论了很久,大概确定哪个,但是不叫啊宝。工作人员让我等着,我等的人今晚有来。

等了很久,一个阿姨出现,工作人员对我说:应该就是她了。我问:是阿宝吗?这个是大雄哥借给我的,我想还这给他,多谢他的教导。她看了一眼浮板说:哦,原来是借给你啊。我一直想用来学自由泳,他说借给工友了,原来是借给你。我傻笑,把浮板和水果给过她,走了。

第一次遇到大雄哥是 14 年七月,下班后我一个人去泳池。第一次去那个泳池是小英英带我去的,可会游泳的她却不懂得教别人。而我实在又想学游泳,就自己再去尝试。

那天晚上我请教了好些人,都答不会教人。站在泳池边上休息时,我有点抽筋,用手揉着腿。旁边一阿伯看到,对我说:吃多点花生可以防止抽筋。和他聊了几句,我问他可不可以教我。他说他也不会,随后指着他左边的一群人说:你问他们,他们经常来游的,很多年了。我过去请教,一阿姨说先学换气。猛吸一口,沉下去,鼻子呼出来,呼完再上水面猛吸一口,如此循环。她示范了一下,我便开始不停练习,阿姨和一个大叔游开了。等他们回来,我还是在练习换气,咕噜咕噜。大概当时是互相说了句拜拜,别无他言。

第二天晚上,我一个人去蹲点,期盼能遇到他夫妻俩,但是很久都没见到他们。在我失望之际,有人对我说:你又来学游泳啊。一看,是那个大叔。他很认真教了我一个晚上,还向救生员借了一块绑在腰上的浮板给我,叫我第明天早上七点半再来,那时候,他已经游完一千米了。

第二天早上,我准时到达。跟着他学了一会后,他找了一个阿姨教我蹬腿。阿姨很厉害,一教,我就懂了。大雄哥应该是遇到瓶颈了。但大概平时阿姨都是收费教人,大雄哥怕尴尬,就继续教我。他走之前还和我说不要找那些游泳教练,太贵了。本来说好晚上继续学,但是我一直没见到他。我心灰,准备上岸,结果,遇到他。

之后,带着大雄哥借给我的浮板,勉强能游二十五米,但我还是怕水,一米五的池都怕。但断断续续共游了五百米,也觉得满足。有晚没遇到大雄哥,倒是遇到那个教我蹬腿的阿姨,她粗暴地教我怎么协调手和脚。“放松啊,收腹啊,条腰咁细,仲 5 收腹?”可我一直像块石头,还溺了一回,被路人拉了一把。再溺,挣扎,没人理我;再挣扎,良久,自己游到岸边。

约半个月后,我站在池边,大雄哥来到我旁边。他说我有悟性,姿势学得不错。他鼓励我一口气游一程,我说对面太深了,我不敢(泳池深度从 1.5-1.8m 斜度渐变,长 50 米)。他说:我在你旁边游。整段,他一直在我旁边。

有次晚上游着游着,下起大雨,我以为他不会来了,结果不久他出现在我旁边。他说他在一旁看我游了很久,我手部动作可以再改善。以前很多人让他教,但他都拒绝了,不知道为什么会教我。他还说我进步很快,游五十米只用两分半钟,而这依赖我腿蹬得好。

15 年的夏天,因为工作关系,我很少去游泳,但是偶尔还是会在泳池遇到他,我们还讨论过水的浮力阻力问题。

17 年,十月的一个周六再去那个泳池游泳,发现一个人很像大雄哥,可我不太肯定。因为以前都是他把我认出来,来和我说话。我觉得泳池里,戴着普通泳帽,大家都是一样的。我看了好几次他,还是不敢确认是不是他。我们也对视过,但是他没有反应,所以我就更加不敢确定了。他和一个阿姨一起,阿姨害怕太多人,他就一直慢慢得游在前面。阿姨紧跟其后。在他游了几轮在岸边休息时,我问他:你是不是大雄哥啊?他有点意外。我说:你以前教过我游泳的。他说:哦,你现在游得怎样啦?我说:在浅水区我能游 100,在深水区不敢。他哦了一下,就和阿姨游向对岸。

我也游过去,快到岸时觉得有人在看着我。原来是他们,他向着阿姨对我说:你让她教你游泳啊。阿姨说:没有啊,她游得很好啊。他对我说:你手不要超出水面。阿姨说:她的手是向上蛙,超出是正常的。他对我说:你可能游得少。我说是。然后,他们上岸了。

大雄哥看着老了很多。阿姨也是,脸上有明显的斑,不过我以前也没见过几次阿姨,所以不知道她变化有多大。只是觉得大雄哥脸上的肉松弛了很多,泳帽没遮住的后脑勺没有头发,恍惚有种生过病的感觉,希望是错觉。

之后几次去,我都去室内馆,1.5m 深,25 米长,不怕体力不支,想游多久就多久。有次,我游着游着发现岸上有人指着我,对旁边的人说着什么。触岸后抬头,是大雄哥和阿姨。他们和我 say bye 就走了。

再一个周末,天开始凉了。我游着游着,发现有人在岸上和我招手。触岸一看,大雄哥。他用毛巾摸着身体,问我还不上水啊,我说再游一会儿。他说我的脚张得太大,还要小一点。我问手需要改吗。他说手很好。我问掉头怎么掉,他说了什么,我没听清,大概是需要示范,不好说吧。我游了一圈回来,他还在,和我说脚部动作的改善。说完,就走了。

那次之后,我又去了一次泳池,但是没遇到他们俩。十一月,泳池开始实施冬令时,时间缩短。天也开始冷了,我便没再去游泳。至今,我也没告诉他我的名字。

第二年,我在去游泳,又遇到了他。我和他打招呼,他说了一句话,但是我没听清。之后,他就和阿姨一起离开了。往后,再遇到一次,他主动和我打招呼。

之后,我们再也没见。但是每年,特别是夏天,我总会想起他。这几年,我忽然反应过来,他是我活这么久遇到的最好的老师,也是最好的长辈。他一个陌生人,却给了我很多我父母都没有给过的关注与支持,还有陪伴。

总感觉遇到他,花光了我在人际上的所有好运气。

写于 2017 年,搬运于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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