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和朋友做了一个播客,被问到为什么想出国。我说主要是因为恐惧,生命和自由掌握在政府手里的恐惧。新冠三年,我所居住的小镇没有经历过封控,也不会大面积核酸排查。除了去市政机关和超市、商店之类的地方要佩戴口罩之外,我带口罩的次数也不是很多。做核酸是为了坐车,次数也不多。其实2020年,我还没有那种恐惧。一月底,我知道武汉准备封城,还是和朋友去了泰国,因为机票不能退,我们又是澳门飞。在泰国的时候,由于担心游客太多的地方可能会有病毒传播,我们就往偏僻的地方走。最后几天,得知医护人员的亲戚都缺口罩,于是我开始跑各种店买口罩。回程登机前,大陆护照被拒绝登机,其他人很平静,我讶异于她们的平静,想带头反抗,但是没几个人响应,于是我也只好跟着等。幸好,很快我们可以顺利登机,随后很快过关,坐车回家。后来和一个公务员朋友说起这段,她说政府人员居然没人来找我报备登记做核酸,是他们的失责。
二月,学校停课,我开始变得很闲。那时候我傍晚总会出门骑车,感受到风和雨,我才觉得自己是活着。微博博主性感玉米说他自从某事件之后,家里粮食都是按季度购买的。我想了想,觉得这样做挺好,反正粮食是消耗品,于是就买了很多大米。他也劝人跑路,而且我发现,他很早就劝人跑路了,但是我发现得太晚。朋友说我适合日本,而我刚好 19 年年底去了一趟日本,觉得还行,于是开始自学英语。但是,五月学校开始复课,镇上像没有过新冠一样,我就开始躺了。
一直到了 21 年,因为上网看到太多跑路人士的分享,我想了一下她们跑路的拐点事件,发现自己还是太少关注外界,也太懒于思考了。我知道温州事件,但是没持续关注。我完全不知道修宪这件事,因为觉得谁做主席都与我无关,反正日子还是一样过;虽然我不喜欢共产党,但是觉得自己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出国那么难,比我优秀的朋友们也没有出国的打算,那我还是继续生活在这里吧。下半年,我有了一点出国的念头,但是也没做很多了解工作,觉得有想法了,到时候做点努力,就可以出去了。于是,又躺了。
22 年春,我告诉我爸我打算出国读书,因为我想他给点钱我。结果他第一句是:你想去就去。第二句是:我没有钱给你。我:那好吧。那时候,我还是觉得我能赚很大一笔钱,也觉得自己能去加拿大。我那时候连高中单词都不会,却依然慢悠悠开始学英语。直到 2023 年春,我开始很着急了。那时候很多人都在说:出国要趁早。我想到自己已经过了很多国家读书的年龄,拿到学签的概率降低,而且政策随时在变,谁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出去呢。我去半个护照都被要求 offer 公证和雅思成绩单,谁知道以后还给不给办呢。而且你看上海,国际化大都市,说封就封,还连续好几个月。生活在那里的人,有的要忍受饥饿,有的宠物被消杀……人活着没有任何尊严可言,而且你可能死了也没人知道。我忽然就开始恐惧,一种人身安全不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恐惧,虽然我没有经历过一天封控,也没有被隔离过。在这种强烈的恐惧下,我完全无法平静做事。夏天的时候,会看到一些人在过海关的时候被拦截,被关进小黑屋,我更是觉得恐惧。当时从北京飞的机票很便宜,但是因为害怕弹窗,我完全不敢买。
本来打算起飞前几天带着行李去省城见见朋友,结果那时候朋友说省城的案例多了,劝我最好不要去。我直接在起飞那天,从老家出发。后来坐飞机,邻座问我省城的几家店正不正宗,她以前几天和爸爸在那里逛了一轮。我当时觉得我和朋友真是过于谨慎了。幸好,我过海关的时候十分顺利,只被问了两个问题:去哪里?去干什么。
最近,那种恐惧又出现了。看了河北的视频之后,我才知道原来还能这样泄洪,还能这样草菅人命。又想起之前的郑州地铁事件,想起国内不再公布很多数据。我老家经常遭遇台风,我看了谷歌地图才发现,我们市东和南方向有水库,西和北方向有大河。万一真的有特大暴雨,市里估计一片汪洋,更关键是,你不知道哪里会不会向你泄洪。你看,香港,真正的国际大都市,都能成为泄洪地。你怎么能不恐惧呢?
那天,我特意在朋友圈发了截图,说了自己的观察,再说了点物资储备。结果第二天,我老家就大暴雨,市中心和市里内河沿岸都淹了。找不到太多相关信息,我让亲人注意,但是他们觉得安全,19 年“山竹”更严重,但是他们车库也没淹。我想,如果只是河水倒灌,倒是真不会淹他们的车库,最危险的情况是市里两个水库泄洪。后来的新闻说,我们市多个地方泄洪,导致下游的地级市沿河水灾。我当时想,如果换做我们县级市在下游,情况只会更糟。因为涿州水灾证明:水不是往低处流,而是往权力低的地方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