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老家做教辅，小姑娘是我第一个学生。其实最先找到我的不是她，只是那个人是初中生，需要上晚修，所以周末才能来。小姑娘还是小学生，所以第一天来问了情况，第二天就来上课了。她哥是周末来的，那时候他没考上市里的初中，所以在镇上唯一且只有五百多人的中学。
因为我开班前没做什么宣传，基本都靠我爸去拉生源，所以开始那个月学生不多。小姑娘的哥哥分外活跃，我觉得他已经扰乱我课堂纪律了。我和他说过这个问题，他没改，于是我告诉了他爸。中旬刚好是中秋，他爸妈就回了老家，很快出现在我家。
我和两位家长说了情况，说他再这样，会影响我课堂质量，我可能不会再让他来上课。他家长急了，马上和我解释一堆。在他妈妈说话的时候，他爸忽然就粗暴打断，并且骂他老婆：都是你一直把你儿子当宝贝，觉得他很了不起，惯坏了他。我当时楞了，心想，大佬啊，你们是家长欸，你们年纪也比我大欸。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不要脸了？况且当时还有个学生坐在另一边。
他爸很怕我不要他儿子，而且也很相信我能力的样子，所以就说了很多话，说他一定会好好教育儿子，不会让他再破坏课堂纪律的。之后，他倒是听话了不少，而且他有几个同学一起来上课，课堂气氛挺好的。我根据他以前的试卷和学习情况，告诉他爸，如果他能保持目前的学习状态，可以考上（县级）市里最好的高中。他爸很开心，从此就更信任我了。我时不时也会和他说一下哥哥的情况，特别是不太好的情况。他爸说：他就是那样的，胆小，懦弱，你不用怕他，出了任何问题肯定是他的错，你打他也没问题的。
冬天，他感冒了，我和他爸说了一下，他爸说是夜里吹风扇导致的，又一轮辱骂儿子，胆小，懦弱，诸如此类。我和哥哥聊天，问他这么冷为什么要吹风扇。他说他夜里一个人睡，没有任何声音就会害怕，所以只能开着风扇，听风扇转动的声音。我笑：你开着风扇也不必对着自己吹啊。他也笑，说是噢。
他初一那年，进步蛮大，所以家里人很开心。他爸对我就更信任了，即使是他奶奶对他爸说我怎么差，他爸都忽略。但是初二之后，他学习状态就不那么好了，且是持续下降。但是他们年级才堪堪两百人，且用一个老教师的话说“这个学校 95%的学生都不学习”，所以他还是能进前三十，有奖拿。
初三开始，他就不肯来补课了。我当时觉得按照他的成绩，他肯定考不上最好的高中。结果，他们中考之后，忽然出了一个政策，叫“指标生”。每个高中不再按以前那样，从高到低按分数线录取，而是分数线提高，分两种情况录取：过线的直接录取，占总人数的 50%；另外 50%分配给每个中学，“按照各初中学校的中考报名人数和在我市中职学校完成义务教育的学困生人数之和(下称“学生人数”)占各招生区域总学生人数的比例进行分配。具体计算公式:指标数=学校学生人数 ÷ 招生区城总学生人数 × 招生区域总指标数。”（摘自新闻）。他刚好够指标生要求，所以去了最好的高中。
后来我和小姑娘聊天得知，她哥每次考试之前，她奶奶都会去拜神。更搞笑的是，我和一个学生聊天，说起拜神的事。他说他在移动营业厅听交话费的时候过这个名字，是那个人的奶奶在大声夸她孙子，还说算命的说她孙子有读书命。我俩大笑。小姑娘还告诉我，她爷爷生日，她叔叔和她们一家共 10 人一起吃饭，他爷爷夹的第一道菜是鸡肉，然后放到了她哥碗里。我当时还有点楞，以为小姑娘没表达好，是她哥居然会做人了，懂得给爷爷夹菜了。她爷爷和叔叔一家子住，平时给叔叔的两个小孩做饭。堂姐排第一，成绩很差。她哥第二，成绩在四个人里最好。但是她堂弟成绩也不算特别差，起码数学测验还是拿过满分的。说实话，夹菜这个举动，我真的很意外。
小姑娘兄妹跟着奶奶一起住，大房子，一百多平一层，共五层，平时就三个人住。二楼是客厅+两个客房，小姑娘和奶奶一间房，她哥单独一个房。她哥很会，每次听着声音关电视，有段时间还早上早早起来看电视，然后在奶奶起床前回去睡觉。他也会玩排版，纵使他爸在 app 里能控制他们的平板，但是他还是会想办法偷着玩。当然了，没有成为 it 达人。他奶奶觉得他很勤奋，就算他爸说出真相，他奶奶还会骂他爸对他太严格。但是如果小姑娘看电视，就死定了，我们那条街都能听到。我十分佩服她奶奶的气量，每天在大声骂她，然后拼命夸大孙子。
她哥的同学都说他小气，从小学开始就很小气，只会吃别人的零食，从来不会分零食给别人吃。还说他家那么大的房子，居然还那么小气。来辅导班的时候，他从来不会带练习本，即使我要求他们英语、数学各固定一个练习本，方便溯源。但是他总觉得他亏了，还说他交了那么多补习费，我连个练习本都不肯给他。噢，有时候他还不带笔来，问我借笔。我让他回家拿，他是死活都不肯的。
后来听说他谈恋爱了，每天傍晚都早早去教室，经常在座位上抱着小女朋友，有时候会摸几下。但他还是时不时抱怨小女朋友不肯给他抱，给他亲。我听了笑死。
时间太久了，很多事都不记得了。anyway，明年他就高考了，让我们拭目以待他的读书命吧。
